【长顾】宫墙柳
宫里沉沉的药香熏的顾昀头晕，迷迷糊糊在榻上已经睡软了骨头。军机处的长庚算着时辰叫侍从进来送小食，也叫软了骨头的将军出去醒醒头。
“侯爷，陛下让老奴转告侯爷，说外头莲花开得正好，去叫侯爷赏莲。”
顾昀正愁无事，欣然回道：“叫他忙他的，本侯睡得骨头都酥了，赏莲也行。”
夏日蝉鸣闹人，烈日当头。顾昀被晒得玩性全无，见莲花桥上小亭无人，便来到亭里躲日头。
小亭名为攸冉，是李丰一位侧妃的小字。侧妃爱莲，于是李丰命人建小亭在莲花桥边供她赏玩。可惜物是人非，自李丰离世后，宫里的侧妃再也没了恩宠的机会，昔日荣光被时间掩埋了模样。
亭中有一池，池里是宫里最好的双生莲，听说千年难遇。
“不愧是名莲。”顾昀瞧这莲瓣清透，日光下澈可见光影。
“此莲名为‘映日’，寓意合欢幸福。”身后，一女声传来。
顾昀回头，见一素锦女子站在台前。女子朝顾昀作揖：“见过侯爷——这株莲是先帝曾从宫外寻来的宝物，传言有情人共赏莲便可白首偕老。”
“真是稀罕物件。”顾昀赞叹。
“这宝物虽名贵，但住进来皇宫在想要出去，便难于登天。”
顾昀打量女子——身着素衣未施粉黛，冠上的簪花也格外素净。
“臣顾昀见过娘娘。”顾昀拱手。
孟氏淡淡一笑：“宫里哪还有什么娘娘，侯爷说笑了。”
孟氏便是李丰的那位侧妃。曾宠冠后宫荣极一时。李丰向来淡于后宫，却独独对她恩宠有加。
“如此名花拘在一池，着实憋屈了。”顾昀见莲层层叠叠的花瓣堆在池口，想要展开更大的花叶却被束住枝条的样子可怜叹到。
“此莲本是用来祝福有情人的，如今只能独守这亭中四方，却再不见情人。”孟氏痴痴探下身，玉指拨去花瓣上的露珠。
李丰后宫虽小，却也住着十几位妃嫔。长庚登基后不设后宫，一律按赡养先帝遗孀的礼遇相待。除了一些个不长眼的大臣时而无事上一本选秀的折子，似乎所有人都将后宫里这些女子忘记了。
她们仅仅变成了李丰留在世间的物品，无人在意她们也正值风华。她们的爱情，她们的自由，她们的人生都将随着李丰的逝去变得无关紧要，被遗忘在宫墙里。
“侯爷可知为何我们后宫女子喜欢春日？”
“因为冬日太冷，太萧条。”
“不，”孟氏背朝顾昀，面朝满池莲花，“是因为春日宫墙里的柳树发了芽。”
“何意？”
“因为我们就同这宫墙柳一般，被锁在朱墙里。”孟氏的声音如夏日清溪，“而春日的柳抽了条，便可代我们去看一眼宫外的青砖黛瓦。总比这日日被困在一方小池里的莲好得多。”
“宫里头想得到真情难，想得到自由更难。”孟氏转过身，白皙的皮肤眼角泛起红色，“侯爷可明白？”
顾昀沉默半响，末了点点头：“侧妃之言，本侯明白。”
刚推开殿门，就见长庚换了便服迎上来：“外头日头毒，怎么逛这么久？”
顾昀笑眯着拉过皇帝:“臣刚见着一处祥地，走陛下，带你去见见。”
长庚被他拉来了攸冉亭，顾昀停在亭中小池前：“本侯才听说这是朵奇莲。”
长庚好奇：“奇莲？”
“传闻有情人对莲许愿，便可携手百岁，怡然一生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不知道，所以拉你来试试。”顾昀扯扯他的袖口“愿吧。”
长庚哭笑不得，只得双手合十。
“吾愿他心似我心。”
“陛下，”顾昀等他睁开眼后开口道：“此名莲养在这一方小池实在是憋屈了灵气，不如养去护国寺的清池里。让百姓也能见见这名莲，你说可好？”
“按你说的做就是。”
护国寺的清池来了一株名莲，京城里的人都想去拜上一拜，听说这可是皇帝亲自拜过的莲。
见莲在清池开的繁盛，顾昀笑着点点头。又想起孟氏离别前的话：“此生既然注定妾要困在宫里，但请侯爷能将此花请出宫去。”
“因为宫外有更广阔的天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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